吳鳥電影 「告訴別人看不見的東西」《一一》

當初在搶影展片單時，相米慎二系列作品哩，我第一個相中的就是這部代表作之一《颱風俱樂部》，預告片如此瘋狂的青春，加上底片的影像質感，讓我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搶到這部。幸運的是，除了這部電影之外，還選了其他3部相米的作品，可以看到4部風格迴異的電影，先不論喜好程度，光在大螢幕看好看滿就很過癮。

《颱風俱樂部》與曾看過的《夏之庭》、《水手服與機關槍》、《搬家》的敘事方式全然不同，完全是隨著一群青少年跳躍性思考，電影有如少男少女的化身。片段式地介紹每位角色的出場與事件，沒有前因可能有後果，但因精準掌握每個人物的重點觀察，使得觀眾單以幾場戲就能串連起這些年輕人的故事，這樣的不多說廢話的方式，也極像侯導的敘事語言，只講關鍵重點，並花更多鏡頭時間捕捉符合人物關係與氣氛。

平頭男孩與背傷女孩

像是棒球二人組之一的瘦高平頭男，在家門口反覆開門關門，反覆念著：「我回來了。」「歡迎回來。」再跳接他父親夜晚喝得醉醺醺的樣子。幾場戲就能了解這個孩子處在一個家庭失能的狀態，單親父親沒有擔起照顧責任，少了女主人的情況下，這位男孩變得無法吐露自己的情意，因而對著喜歡的女生倒入灼燒的酒精，造成女孩永恆的疤痕。颱風之夜，他只為了看女孩的背傷而撕破制服，更是將不善表達的情感推至更高處。

雙馬尾女孩的紅色高跟鞋

唯一颱風夜在外面逗留的雙馬尾女孩其實也挺瘋狂。其中一場是他在媽媽房裡脫掉衣服，蜷曲在被窩裡哭泣，讓我以為他也是個缺乏照顧者自己生活的小孩，然而直到颱風夜棒球二人組的小學霸，打電話給馬尾女孩的媽媽關心她的下落，看著小學霸一臉不悅地掛斷電話，可以知道馬尾女孩雖有母親，但也是沒在關心小孩的家長。

踩著不那麼合適的紅色高跟鞋，在颱風夜因大學生的搭訕而進到陌生人房裡，似乎給人犯罪的機會卻又純真地轉頭離開（還不忘把大學生送他的洋裝帶走XD），讓心懷不軌的大學生除了賞馬尾女孩一巴掌之外，也無法做些什麼。是啊，當一腳剛踏進社會的大學生以為世界都是這麼運作（但或許仍有一點良心），女孩的純真反而救了她自己（我想她是真的沒有抱持任何危險意識走進人家家裡），也讓大學生照見自己的醜陋。

棒球學霸與他的水泥地

最矛盾、行為與說出口的話前後不一的棒球學霸，是本片亮點之一。從旁人的眼光與說法來看，棒球學霸似乎坐享一切，功課好、家境不錯，還有，每個女生都愛他。他時常以陰鬱的眼光看著發瘋的眾人，明明自己也想趁颱風夜跟大家留在學校裡，但卻一直勸大家回家，自己也留下來，或許他始終抱持著一個，他要守護大家，沒有他，大家就會遭遇危險的某種自己想像的責任吧。

他好想跟大家一起瘋，但是他不能，為何不能？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。但最後他也跟大家一起脫了制服、脫了貼身衣物，在風雨中恣意跳舞。瘋狂舞動後，大夥躺在地上，只有棒球學霸像是感受到歡樂後加劇的孤獨，或許也混合了一些那年紀的中二憂鬱，鏡頭特寫他的笑意，後來他開始移動桌椅、移動一串串紙鶴的位置，像是要悼念自己，隨即爬到窗戶一躍而下。眾人跑到戶外一看，倒栽蔥式沒入風雨後的水泥地，更像是一種對青春、對生命的嘲諷，或者是否笑著他們「少年不識愁滋味」？

這是一部看完覺得到底是在幹嘛的電影，但隨著時間慢慢串聯每個元素，反覆思考畫面的安排，會覺得有越來越多可以玩味之處。

PS小發現，學校老師與女友爭執的夜晚，隔壁似乎傳來性行為的聲音，接著又傳來小孩的哭聲。不知是否刻意，讓人有生命循環的聯想：無論背後是否真愛（女方背景很硬，叔叔的背刺龍刺鳳），或輾轉出一連串的複雜情感（女方似乎在結婚前夕劈腿），無可奈何也無退路的老師勢必也會走上婚姻一路，接著生子成家。沒有愛之下的婚姻，是否使得他們的小孩到了青春期，就如同颱風夜那些學生一樣無處可躲，只求平平安安地長大？或許也有人連長大的機會都沒有。

劇照來源於金馬影展官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