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2021金馬影展】吃西瓜的午後：《夏之庭》成長印記與夏日之死 @ 吳鳥電影「告訴別人看不見的東西」《一一》

從旁觀者到主動者

接在《詭扯》後面觀看《夏之庭》，觀影感受有種調性大對比的奇妙體驗，而這是我接觸相米慎二的第一部作品。透過今年金馬影展的主題規劃，認識這位日本導演，只單就文字上的簡單介紹了解其電影的主題性、預告裡似底片拍攝的真實感而搶了好幾部同導演的片：除了這部外，還搶了據說非常經典的《水手服與機關槍》、《颱風俱樂部》，以及後期療癒之作《搬家》，屆時或許可以再以整體性的觀影寫成另一篇介紹。

留白的鏡頭語言

一開始感受到極低畫質，以及三個小孩以爆裂般的巨大聲響在說話，然而對比後來登場的老人，可以證明不是收音壞掉、也不太可能是小孩不會演戲的原因，我個人認為是呈現還在成長的孩童與即將逝去的生命的對比。我其實十分喜歡他們在夏日踢足球的樣子，為了某一隊隊員犯規吵吵鬧鬧，被老師罰站，汗流浹背搶球，直到被罰站的幾人說起這幾天山下不見人影，原來是參加喪禮。畫面快速地轉到黃昏的車裡，眼鏡男河邊坐在椅背上大喊想知道死亡是怎麼一回事，這個畫面就可以看見除了小胖子山下、暖男木山，河邊就像個容易彆扭叛逆的小孩類型。

於是他們萌生了去觀察獨居老人的念頭，出於好奇心想親眼目睹死亡到底是什麼樣子。而這裡有場三人分開跟蹤老人的戲也很有趣，三人用僅有的一點經驗以及前幾次的觀察，猜測老人可能會去的地方：醫院、大賣場，第三個地點我忘了。暖男木山誤闖到類似停屍間的地方，嚇了一大跳，這是另一種毫無預警的片面式了解，這就是所謂的死亡嗎？死亡等於可怕嗎？這個思考暫時告一段落，鏡頭換到木山回到三人會合之處，遠遠就看到河邊早已回到會合處，但木山要向他說話，他卻一直繞著柱子躲藏（看到這裡讓我覺得這小孩真的很傲嬌，是在氣朋友找太慢害他等很久嗎XD）結果當木山告知有看到老人身影的情報時，河邊將他往後拉到柱子後面，才驚覺他躲藏的行為是發現了他的父親，與另個女人牽著另個小孩，可是那個女人不是他媽媽。這個情節再接回去三人談話間，河邊時而說自己的父親是個偵探、是個消防員，種種行徑可能是他母親告訴他的，也可能是他的想像，因為這些想像都比讓自己、同學知道父親外遇來的好。這樣穿插在很細微的日常中串聯起的前因後果，其實更凸顯了生命的真實，是跳脫電影感外的真實。不過對於其他兩個小孩的描繪就少了點。

勞動的陪伴、西瓜味與颱風天

我也十分喜歡孩子們突然被老人叫來幫忙晾衣服、拔草的安排，看似小屁孩卻無比善良純真，雜草多到拔了三天才完成，當老人提意秋天播種，孩子們說明天就可以進行，所幸這樣的提議，讓老人在離開人世前能看到長出滿滿的波斯菊。連切西瓜這麼日常的事情也可以有些巧思，從這裡感受到小胖山下對切生魚片的熱愛以及崇拜，小孩子的眼光不分職業高低貴賤，那是打從心底的純真的念頭。

再來是某一晚的颱風夜，再把鏡頭聚焦在暖男木山身上，在貌似喝酒的母親質問颱風天要去哪時，木山一本正經地說：「我要去看波斯菊。」這大概是一說出口就會被打個半死的十大不能說的句子之一，可是在這裡卻這麼溫馨療癒，然後抵達後才知道，他是最後一個到的。三人關心著老人的安危如此動人。

波斯菊與一口井

山下、海邊、木山三個人的名字十分大自然，讓我不禁藍色窗簾一番，在大自然的運轉下，生命有成長也有逝去，當老人最後說出內心的巨大祕密後是一次大型的擦藥現場，戰後的傷痕從沒有癒合過，戰爭撕裂了老人與當年的老婆、撕裂了自己，貌似跌入了旁邊那口井好幾十年，直到這次三人小尖兵才得以獲救。縱使因羞愧而不敢再見妻子，但在焚化之前，妻子終於見到他最後一面。喪禮的那場戲也很有意思，在電影中途出現亂錄影的同學，在喪禮上也是不顧旁人地拍攝著，縱使幾度被喝斥也不放下攝影機。老人的遠房親戚生平沒來拜訪過幾次，卻為了那鉅額的遺產在孩子面前露出醜惡的模樣。

這場始於夏日終於夏日的死亡與成長，以井裡飛出眾多蝴蝶，三人再將木板蓋上井的那顆鏡頭作為結尾，似乎意味著在場每位觀眾都終將面臨生命必然的逝去，但想必在溫柔蓋上棺木後，會有愛人來見最後一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