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鳥電影 「告訴別人看不見的東西」《一一》

「在該死之前活下去。」

《中國城》又叫作唐人街，是壹零（金高恩 飾演）出生被丟棄在置物櫃的地方，也是那些被拋棄、無家可歸的孩子們所處之地，更是那位地下教母、實力派演員金惠秀所飾演的「媽媽」維持權力與財力的容身之處。

第一次看到以女性為主的黑幫電影，那不是全然的貼近暴力，而是那些失去太多的人只能選擇武裝的方式生活，他們都失去那些可以輕易動搖他們自己的東西：「親切」，這也是地下教母金惠秀對動搖的壹零唯一的疑問。是的，這是他們失去的東西，而且再也回不來，活在同個地球，卻像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。

極為落魄到一無所有的時候，便是強大之時，雖然這樣的強大總是伴隨著墮落。看過許多韓國電影，直到看到這一部《中國城》之後，更覺得韓國導演非常能拍出人類隱藏的「暴力力量」，而且是極為精準的、極為血腥殘酷，但又極其真實的情緒，這樣的拿捏非常令人折服，從金惠秀的言行舉止，到金高恩被訓練有素的冷面殺手，那些刻意的「惡」，都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的本事。

於是當我看到朴寶劍飾演的好好先生出場時，似乎還真有點不屑，大概是融入金高恩的情緒裡了吧，想著這些看似可以隨意要人性命的人，其實活得極不痛快、極其隱忍，連全家福都用隱藏式的方法拍下，想要一點「平凡」都很難。然而劇情急轉直下，當我發現朴寶劍的窘處、他的真誠，喚醒了金高恩小時候看見垂死狗的心情，而這裡其實明顯地安排，朴寶劍就是第二隻垂死的狗，心裡雖掙扎著朴寶劍喪命，但也知道他的消失是必然走向。

因為重點一直在金惠秀與金高恩身上，「媽媽」金惠秀一直在抹殺金高恩的「善良」，可是連她自己最後都無法殺了背叛自己的「孩子」，於也同樣是孩子的高庚杓，難免看出大小心。明明除掉了可能坐大的高庚杓，但其他的事都脫離了掌控，她最親近能圍桌吃飯的「家人」、信任的人一一消失在她身邊時，她開始發現自己的權力將盡、於是刻意選擇製造「愧疚」，讓金高恩一輩子記得她。當金高恩梳理好頭髮，穿起一身黑色硬挺的套裝，那個「地下教母」的感覺又回來了，到這裡才能知道，金惠秀爬到這個地步，如何殺了她「母親」，都能從金高恩身上清清楚楚地看見，那是一個巨大、無法逃避的惡性漩渦，每個兇猛、噬血的臉孔、狠毒的手段，都慢慢吞噬了自己，更慘的是，這些人本來就是被社會所拋棄、所排除的人。亞洲人的故事似乎有種生命循環，尤其是親情，不論是《范保德》的父子之情，抑或是《中國城》中無血緣關係卻牽連更深的母女情，都是如此。

《中國城》這部電影裡的演員都很有張力（很多後來都有演《屍速列車》的熟面孔），無論是賣小吃攤的大叔，或是小時候的金高恩童星，還有其時我挺喜歡的一個角色，就是為了救金高恩而被刺死的「哥哥」，他曾經看似是忌妒的行動，全是出於「保護」，這樣的設定讓情緒更加心酸，黑吃黑的說法，不如弱弱相殘更能解釋。非常推薦這部電影，後座力極強，一時片刻也無法說出的震撼，值得二刷三刷的好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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