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舞動人生》經典再現：夢想的裁切刀－吳鳥電影「告訴別人看不見的東西」《一一》

能再次上映的電影，絕對有值得一看的原因。

先稱讚這海報的色調實在太美了，復古感的低飽和紫色調，讓人期待數位修復大螢幕上的精彩舞步。

俐落的裁切刀

《舞動人生》有著驚人的剪接藝術，以及恰到好處的音樂陪襯，有好幾場剪接的戲不斷告訴我，這不是一部簡單的追夢電影，它更連結了比利父親、哥哥、芭蕾舞老師的生活與困境。

當比利無時無刻偷偷練習芭蕾舞，從家中、房間、浴室，每一個舞步與旋轉，其實串聯了父親與大哥罷工的畫面，乃至於到後來被父親發現比利把他辛苦掙來的50英鎊拿去學芭蕾會這麼生氣，當然另一個生氣的原因是父親覺得男生不該學芭蕾，而是拳擊、摔角等「男子氣概」的項目。

另一場難以忘懷的剪接則是在與芭蕾舞老師達成協議，私下練舞準備徵試的時光，輕快的音樂背景下，比利的動作與家人的日常行為剪接在一塊，表現出比利偷渡了許多練習時間，窺見家人日常以及性格的同時，在檯面下繼續練舞的進行式。

當比利練習完芭蕾回到家關上門的那刻，配樂嘎然而止，像是將芭蕾的一切阻隔在外，至少在這家中，芭蕾是不允許浮出檯面的。從剪接蔓延至音樂，讓舞蹈與比利的青春生命，都準確地踩在節奏上。

「我很害怕。」

「比利，大家都很害怕。」

精練的台詞也是《舞動人生》的看點之一，幾場重要的衝突戲擊中人心，例如大哥半夜要帶工具去火拼，被父親阻撓，情急的大哥直接烙狠話，說父親因為媽走了之後變成廢物，也帶出父親後來沒有堅定罷工立場的伏筆。

另一場台詞就在這晚之後，比利因老師的嚴厲訓練而引發的衝突，他對著老師怒吼有錢人不懂礦工的情況，又諷刺老師為何只待在這個小地方教舞蹈，這些其實是替自己的父親哥哥出氣，老師相對來說是比較有錢，但困在這小小的地方教舞蹈又何嘗不難過呢？這也是為什麼老師依然希望讓比利築夢，就算吵上一架也要讓他父親知道比利可能的命運。

細節的推進，了解父親的懼怕

劇情的發展中有許多細節，都是推演出父親如何漸漸接受比利熱愛芭蕾這件事。像是對比利而言特別的東西，其中一個是母親的信，當老師念信念到一半時，比利可以正確地接續唸下去，表示他看過好幾遍信的內容，無時無刻想念著母親的比利，更能體會母親對他的支持，這也是最後能說服大哥的原因。

除了母親延續下來的支撐，有另一部份當然來自比利不放棄跳舞的熱情，在聖誕節夜晚，被父親看見練舞的他索性豁出去了，開始在父親面前舞動的身影。明明在小時候看過一次，這次一樣被比利在父親面前勇敢跳舞的畫面再次感動了，父親也才真正認知到比利是有天分的。

然而這不是故事的全部，真正讓父親第一次動搖的原因是，哥哥因罷工反抗行為被抓去關了一晚後，父親才真正感受到命運的可見度，至少是看見了一點比利的未來，這個夢想的成全無非是父親的選擇，也是被逼迫的決定，當有人說你的兒子是有天份的，那或許是扭轉一家人的狀態，不，只要比利，那11歲的孩子能避免像他們這樣害怕著未來，乾脆讓他往自己的夢想走去，的確是最好的決定。於是父親放棄罷工，放棄從前為了勞工權益爭取的自己，只因他現在為了糊口，為了比利。當父親與大哥抱著痛哭時，完全是平凡人面對兩難的妥協。

雖然說電影主題是男主角比利的追夢，但包含更多鄉下礦區、勞資不對等、機會不多、性別人權等問題，然而此片其實有以光明的方式點了出來，而且是極為正向能量的表現，比如朋友麥可的性傾向，比利為麥可保守秘密，而且依然待他如摯友般親近。然而勞工問題卻無法解決，像是離家前的光景，比利與父親對談的幾句話中可以看見，他問父親：「你去過倫敦嗎？」父親回答：「幹嘛去，那裡又沒有礦區。」「就只想到礦區。」比利這句回答是無心的，但非當事人的我看得實在殘忍。比利離家後，所有人好似又過著一樣的生活，父親與大哥不得已回去礦區，芭蕾老師留在空空蕩蕩的教室。多年後比利的皇家表演，老師都沒有出現，不曉得原因。（奶奶可能是年紀大了無法出席，或已離世。）

結局或許可見一點階級翻轉，至少在成年比利身上可以見得，上一代的犧牲，讓我想到臺灣的礦區，感懷比利的離家像是看見《淑女鳥》離家後的一股家鄉思念，經典不朽的作品，多年後來看依然精彩，甚至有更多感觸，依然值得期待。